叶家就在村尾,是一处四合院结构的泥砖房,墙体斑驳,房子陈旧,在强烈的太阳光底下很是灰暗。
四岁的林林正在门口玩泥沙,穿着一条短短的开裆裤,见到慕小溪后也不怕生。
“你是谁?”
他指着慕小溪问,指甲盖里全是泥沙。
“林林,我是慕小溪,谢谢你刚才在石头河喊你阿爸救了我。”
跟这孩子相处了半辈子,慕小溪太熟悉这孩子的声音了。
他大吃一惊:“你是……你是浮在水上的红衣女鬼?”
“是我,可我不是鬼!”
林林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转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提起掉到股沟的开裆裤,冲进院子里找哥哥军军。
“哥,河面上的红衣女鬼来了,好怕怕!”
五岁的军军人小鬼大:“弟弟不怕,我能保护你们。”
兄弟俩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袭花裙站在身后的慕小溪。
“鬼啊!快去叫瑶瑶,我们快快躲起来。”军军扯上林林的手,冲进屋里找妹妹。
房间左侧是个谷缸,专门用来盛放谷子的。
谷缸径口很宽,高度只比军军高一点,三个人踩着旁边的凳子,撅起屁股很灵活地爬了进去。
瑶瑶是个可爱的女娃,白里透红的皮肤,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
她好奇地问:“你会不会吃掉我们?”
“孩子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先出来吧。”
慕小溪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小圆桌上,伸出手就要抱瑶瑶。
见“女鬼”想伤害妹妹,军军倏地站起来,拿起手中的水枪,朝着慕小溪就是一顿狂喷。
嗞嗞!
一条又细又小的水柱朝慕小溪的脸喷了过来。
慕小溪感到脸上脖子上一股透心凉,她连忙摊开掌心挡住这条水柱。
谁知林林同时从木桶爬出来,抱着她的大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痛死我了,你松口。”慕小溪用手将林林的头往外推,恼羞成怒的林林又抬起小短腿蹬她!
“好玩好玩,哥哥我也要。”
瑶瑶踮起脚就要抢军军的水枪来玩,她认为哥哥们在跟这个大姐姐玩游戏呢。
慕小溪把玩具和新衣服举起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哇,是变形金刚!”
军军和林林控制不住兴奋的表情,也不跟慕小溪作对了,马上把手里的东西扔了,伸手过来抢玩具。
瑶瑶见到芭比娃娃直接抱在怀里:“娃娃,娃娃,瑶瑶喜欢。”
孩子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新鲜的玩具,自顾自地研究起来。
这时,院里传来一阵单车铃声,慕小溪抬眸望去。
一辆黑色崭新的28寸凤凰牌单车,这在当时可是非常值得炫耀的家什。
是叶明翰的前妻王红梅,和她的现任老公刘金宝。
王红梅左手拿了一小网水果,两筒面条,右手提了一块水草绑着的新鲜半肥瘦猪肉。
这个配置在农村已是相当给面子了,一般姑娘嫁出去回门时才有的礼遇。
王红梅今天也穿了一身碎花的确良裙子,和慕小溪的款式差不多,比慕小溪年长八岁。
“军军……林林……瑶瑶……”
王红梅一进门,就热情地吆喝孩子们。
孩子只顾着玩玩具也不搭理她,军军暼见她后板着一张脸,眼里含着恨。
林林一声不吭,盯着那袋水果垂涎三尺,见哥哥不动声色,他也不敢乱来。
倒是瑶瑶见到阿妈激动地跑过去:“阿妈,阿妈,抱抱瑶瑶。”
“瑶瑶,她不是阿妈!”
军军手脚很利索,跑过去拦住瑶瑶,不给她对这个抛夫弃子的女人示好。
“孩子们,瞧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见孩子们对她如此冷漠,王红梅不甘心,又从口袋里拿了一把猪油糖出来,在孩子们面前晃了晃。
还是没有人出声,两兄弟甚至都没抬眼,只有瑶瑶看着糖果流口水。
王红梅瞅了瞅屋内,嫌弃地抬起鞋子,看看自己粉色的中跟凉鞋底是不是脏了。
鞋底沾了一小块鸡粪,王红梅踢了踢鞋底,将鸡粪甩到一旁。
见她如此嫌弃曾经的家,慕小溪讥笑:“王红梅,你抛夫弃子找了个金丝巢,难道这个地方配不上你刘家少奶奶的身份吗?”
王红梅刚顾着讨好孩子们,现在才注意到慕小溪,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啧啧,慕小溪,慕厂长的千金,叶明翰要不是救你会瘸了一条腿吗?我抛夫弃子还不都是因为你!孩子们要恨的也是你,是你让这个家散伙的!”
当着孩子的面,慕小溪没有发作,只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说。
两个人来到庭院的一角,没有孩子在,慕小溪就不客气了。
“这是我跟叶明翰之间的事情,倒是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的,谁不知你和刘金宝早就好上了,背地里跟人在乡里的旅店开房,你早就出轨了,叶明翰瘸了,你就更有理由提出来了,我说的对不对?”
“你……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血口喷人!”
王红梅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底气,声音有些发虚。
“哼,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以为叶明翰不知道吗,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早就被他抓到公社去批斗了!”
这些事都是慕小溪嫁给叶明翰后,他亲口对她说的。他跟踪王红梅,亲眼看到她和刘金宝走进旅店的门,两个人偷偷地幽会了好几次。
那边,刘金宝正坐在单车上,不安分的眼神在慕小溪身上游移。
“慕小溪,我自已的事干你屁事,倒是你来我家干嘛?”
“你家?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个家已经没有你的份了,我的事你管不着,我就问你一句,孩子们你还要不要?”
慕小溪暼见屋内那三个孩子,军军和林林正躲在窗口处看她们。
“孩子跟着我不好嫁,刘金宝可是万元户,指明了我不能带孩子,你要就给你吧,反正叶明翰为了救你瘸了一条腿,你也该还他一个人情。”
如此理直气壮地抛弃孩子,慕小溪气得咬牙切齿。
“王红梅,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刘金宝就是个包二奶的货!”
“你……用不着你管,你这么维护叶明翰,你俩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你是想当后妈吧?”
“对啊,这个后妈我当定了,咋地?”
王红梅有几分姿色,只是小学没毕业就不读书了,就是个好逸恶劳、爱慕虚荣的乡野村妇。
见慕小溪如此难缠,她也不敢再招惹,反正今儿个来一趟就是和孩子告个别的,现在见也见着了,那就早些离开此地。
“等等,”慕小溪朝屋里喊:“军军,东西给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