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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

叶玉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大夫来瞧过之后,没看出什么。她气血丰沛,脉象活络。又见她心跳有些快,面色惨白,只开了安神的药,叮嘱好好歇着,若是不舒服再细瞧。叶玉心虚,只好点头答应。正好借此机会不去松柏堂请安,更不用出门。现下卫家人都不喜她,她天天晃也讨不到好处,还有一个突然出现的刘景昼随时会揭发她的身份。干脆装病好了。想到这里,叶玉盖紧被子窃喜,她可真是个大聪明。吱呀一声,门开了。灵芝刚送走送亲队伍,写了几封信捎回去,听见叶玉病了,进来瞧一瞧她如何了。不会是昨日被卫云骁吓病了吧?灵芝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走近床帐,就看见叶玉盖着绣鸳鸯戏水的丝绸红被傻笑。灵芝:“……”*葳蕤堂。此处是婆母刘观音的居所,知道侄儿来了,她设小宴款待。芳踪前来禀报少夫人病了。这令刘观音觉得...

主角:叶玉卫云骁   更新:2025-04-18 22: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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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玉卫云骁的女频言情小说《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由网络作家“叶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夫来瞧过之后,没看出什么。她气血丰沛,脉象活络。又见她心跳有些快,面色惨白,只开了安神的药,叮嘱好好歇着,若是不舒服再细瞧。叶玉心虚,只好点头答应。正好借此机会不去松柏堂请安,更不用出门。现下卫家人都不喜她,她天天晃也讨不到好处,还有一个突然出现的刘景昼随时会揭发她的身份。干脆装病好了。想到这里,叶玉盖紧被子窃喜,她可真是个大聪明。吱呀一声,门开了。灵芝刚送走送亲队伍,写了几封信捎回去,听见叶玉病了,进来瞧一瞧她如何了。不会是昨日被卫云骁吓病了吧?灵芝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走近床帐,就看见叶玉盖着绣鸳鸯戏水的丝绸红被傻笑。灵芝:“……”*葳蕤堂。此处是婆母刘观音的居所,知道侄儿来了,她设小宴款待。芳踪前来禀报少夫人病了。这令刘观音觉得...

《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精彩片段


大夫来瞧过之后,没看出什么。

她气血丰沛,脉象活络。

又见她心跳有些快,面色惨白,只开了安神的药,叮嘱好好歇着,若是不舒服再细瞧。

叶玉心虚,只好点头答应。

正好借此机会不去松柏堂请安,更不用出门。

现下卫家人都不喜她,她天天晃也讨不到好处,还有一个突然出现的刘景昼随时会揭发她的身份。

干脆装病好了。

想到这里,叶玉盖紧被子窃喜,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吱呀一声,门开了。

灵芝刚送走送亲队伍,写了几封信捎回去,听见叶玉病了,进来瞧一瞧她如何了。

不会是昨日被卫云骁吓病了吧?

灵芝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走近床帐,就看见叶玉盖着绣鸳鸯戏水的丝绸红被傻笑。

灵芝:“……”



葳蕤堂。

此处是婆母刘观音的居所,知道侄儿来了,她设小宴款待。

芳踪前来禀报少夫人病了。

这令刘观音觉得晦气,刚嫁过来第一天就病了,可见是与卫家八字不合。

“病了那就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

刘观音只说了这句话,就再无下文。

儿媳生病,旁的婆母多少会赐下药材或是关怀几句,刘观音对苏氏女的态度可以说是厌恶。

芳踪内心明了,福了福身子,默然退下。

席面早已准备好,卫云骁、刘景昼走进来。

看见相貌堂堂的两个晚辈,刘观音郁闷的面色舒展笑容,喜笑颜开道:

“昼儿,骁儿,快坐下,我已经准备好吃的了。”

堂内支一张食床,桌上食材丰富,虽是晨食,但招待远道归来的侄儿也不过分。

不到一会儿,卫云薇飘然而至,她换身鲜艳打扮,像朵明媚的芍药,亭亭玉立。

她看见刘景昼,莞尔一笑:“表兄,好久不见。”

刘景昼有礼拱手道:“表妹。”

看见旁边有一副空的碗筷,卫云骁疑惑问:“苏氏何在?”

刘观音忙着给二人斟酒,一边不耐烦道:“人病了,不来也好,省得把病传给你们。”

病了?卫云骁忆起那女子方才的跳脱,生龙活虎得很。

刘景昼在旁转圜:“既然新嫂嫂病了,那侄儿就不叨扰嫂嫂,待会儿,便让表兄转交贺礼。”

刘观音听得贺礼二字,忙不迭道:“你远道归家,何必破费?来吃块鹿肉。”

刘观音将一块鹿肉夹给刘景昼。

刘景昼客气道:“多谢姑姑。”

刘观音看着他憔悴清癯的面容,心疼道:“看你都瘦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未免凄凉,这样吧。”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朝门外喊:“彩云,彩月。”

两个身姿婀娜的侍女走进来,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腹部,福了福身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奴婢见过大夫人。”

卫云薇原本安静用餐,看见这两个侍女,骤然放下筷子,紧张地看向刘景昼。

一旁的刘观音越看侍女越满意:“昼儿,你挑一个回去暖房,这两个丫头姑姑悉心教导许久,原本是给你表兄启蒙,可惜他死活不要,也不知给谁守着。”

那两名侍女微微抬头,美目流转风情。

卫云薇脸色一白。

但刘景昼只是扫一眼就低头吃饭:“多谢姑姑的美意,我在守妻丧,戒酒色。”

卫云薇悄悄松了一口气。

刘观音一瞧,发现他果然没动那杯酒。

“那袁氏女都死了半年,你守半年差不多得了,你膝下无子,还是尽早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为妙。”

刘景昼神色淡淡,“不急,侄儿打算守满一年再说。”

一个、两个油盐不进,刘观音气闷,没再继续劝,只一味地招呼他多吃点。

*

叶玉也在用早食,两个肉包子,一盘腌菜,还有一碗白粥。

她张嘴几口就席卷一空,只见灵芝咳了咳,叫她注意仪态。

叶玉这才想起自己郡守千金的身份,脸色一变,优雅地翘起兰花指,用帕子擦嘴。

以前当秀才夫人住在村里,无需装模作样,当县令夫人时身边无公婆,夫君花天酒地不着家,不必伪装。

如今在卫家日日都得端着世家千金的仪态,真是累人呐~

灵芝收拾餐盘离开,芳踪就回来了。

叶玉半躺在床榻,榻上有小几摆放点心。

卫家人不好,但点心极好。

她不停往嘴里送东西,看见芳踪进门,停下忙碌的小手。

曲起手肘撑着脑袋,眼珠子一转,遗憾道:“姑姑,我没去服侍婆母用餐,婆母不会怪我吧?”

芳踪回道:“奴婢跟大夫人还有老夫人交代了您的情况,老夫人吩咐三日内就不必出门请安了,好好歇息才是要紧事。”

叶玉蹙眉,唯唯诺诺道:“那……那客人不会怪我吧?”

芳踪想起那位公子,笑道:“表公子性子极好,不会怪你的。”

“那他会住下来吗?我病好了给他赔个礼。”

芳踪再言:“表公子擢升为廷尉,陛下赐了宅子,不住咱们府里。”

不住这里?那再好不过了。

叶玉垂眸,眼珠子转动,她不知道廷尉是多大的官,但刘景昼未来会留在长安。

甚至可能常来卫家,她还是得找个办法出门,尽早在外头假死,拖得越久,越容易东窗事发。

想到这里,叶玉问芳踪:“姑姑,我病好后可以出门吗?”

问到芳踪无法做主的事,她有些为难。

“这……得问老夫人才知道。”

叶玉有些发愁,老夫人瞧着威严古板,未必会同意她出门。



招待完刘景昼,刘观音携一双儿女送走他。

“昼儿,为何不在这儿多住几天?”

“姑姑,我一月前就差奴仆将陛下赐的宅子打扫干净,祖母还有父亲母亲正在赶来长安的路上,以后,您就可以常与他们见面叙旧了。”

刘观音一听,激动得眼眶浮现一抹泪花。

她多年没回娘家,刘家没落,老夫人并不喜爱她,反倒偏疼二房。

她怕惹婆母不快,从不敢归家探亲,如今侄辈出息了,官至九卿,娘家人从遥远的上党郡搬到长安,她也算在卫家横着走了。

她畅快地笑着:“昼儿,那你快些回去置办家当,若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姑姑。”

“好,姑姑、表兄、表妹,下次再会。”

“表弟慢走。”

“表兄慢走。”

刘景昼辞别众人,转身离去。

卫云骁原本打算去找苏氏女,却看见妹妹眼眸一直盯着刘景昼的背影。

依依不舍,含情脉脉。

卫云薇察觉到兄长的眼神,立马收回目光,不知所措。



刘景昼回到御赐的宅子,还未正式上任,门楣早已挂上写着“廷尉府”三个大字的匾额,

侍从奴仆们恭候在大门。

他吩咐人将牛车上的东西搬回属于自己的院子,怀中抱着一个小箱子,十分珍爱。

侍从将其余物品摆好。

刘景昼独自打开小箱子,里面是一个画卷,还有些许零碎的女子钗环手帕。

他面露哀伤,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抚摸物件。

随后拿起画卷打开,挂在墙上。

画中女子长着鹅蛋脸、狐狸眼,琼鼻小巧挺拔。仪态温婉端庄,执一把团扇垂眸浅笑,笑靥如花。

画卷落款:吾妻袁柔。

加盖一枚私印。

刘景昼凝望着画中的女子,心口莫名抽痛,病容苍白几分。

一股酸涩酥麻的钝痛流经四肢百骸,又汇聚在一起,冲出胸腔,涌上嗓子与鼻尖。

他涌起强烈的倾诉欲。

想对着画像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叶玉被抬到婚房,灵芝差人端来热水为她净面。

卫家进了刺客,主人们全都缩回房内躲避,她身处后院,仍能听到那阵肃杀的短兵相接混乱声。

不时传来几道凄厉的惨叫。

这卫云骁真是杀神。

灵芝把其余下人赶出去,关紧房门,叶玉两眼一睁,一激灵打挺坐起来。

还好她聪明机灵,装晕躲过一劫。

“要不咱们直接跑吧?在这里多待一刻,小命都没了。”

叶玉拉着灵芝小声密谋:“你只是个当奴婢的丫鬟,我只是个替人办事的草民,不值得为此送命。”

只见灵芝幽幽笑起来,说道:“来之前,家主吩咐过了,若你完不成任务或中途逃跑,就送你归西。”

叶玉骇然,挪着屁股后退到床角,指着灵芝道:“你……你你你!”

看着灵芝古板的森然脸色,叶玉还是不敢骂出来,转而道:“我要加价!”

这卫家太可怕,万一她死了,至少得有一笔巨额补偿养活玉慈庵的孤儿们。

灵芝毫不意外,问道:“小姐,你要多少?”

叶玉竖起一根手指,“再加一千两!”

灵芝勾唇浅笑,家主是江杭郡守,管治富庶之地,家财万贯,叶玉只敢开口加一千两,还真是眼皮子短浅的草民。

不必写信去问,她都能直接做主答应下来。

“可以,我明日就写信交给其他主事带回去告知家主。”

是告知家主,而非通禀,这点小钱在苏家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自家小姐的一件衣裳钱而已。

叶玉看她爽快答应了,内心那股窃喜胜过恐惧。

五指微动,内心盘算着,一石米七百文,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一千两白银,跟掌柜砍个价,约莫可以换一千五百石米。

而一石米够孩子们吃五天,一千五百石能吃好久好久!

叶玉开始托腮幻想,馒头米面哐哐发,孩童清脆的欢声笑语充斥玉慈庵~

“笃笃笃!”

一道叩门声响起来。

叶玉回过神,裹紧被子,吩咐灵芝:“你去开门。”

灵芝规矩齐全,这种时候还不忘福一福身子,轻声道:“是。”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外头是个管事姑姑,在与灵芝谈话,二人窸窣的说话声听不清,叶玉下床,在婚房内转一圈。

这座屋子有一堂两室,右侧是居住内室,左侧闲置,窗棂贴满大红囍字。

桌案上摆放花生、桂圆、红枣、点心水果等物,两根龙凤烛燃烧,烛火摇曳,香炉烟雾袅袅。

拜堂时是黄昏,这时候,外头早已黑了,一缕皎洁月色透过窗棂撒入室内,在地面投下一片月白的光。

灵芝与那人谈完了,这才打开门,引着那位姑姑入内。

在人进来之前,叶玉飞快整理床榻,坐在床沿抓起孔雀扇蔽遮面,规矩端坐。

“小姐,这是咱们院里的管事姑姑,芳踪姑姑。”

芳踪福了福身子:“奴婢芳踪见过少夫人,老夫人担忧少夫人,派奴婢来伺候。”

戏来了。

叶玉轻启朱唇,咬文嚼字道:“姑姑有礼,老夫人有心了,明日我再亲自去拜谢老夫人。”

说话轻声细语,措辞文绉绉。

芳踪内心估摸,这苏氏女尚可,为人如何,还需多观察。

灵芝很懂事,掏了一个红色钱袋塞入芳踪姑姑手心。

“今日大喜,姑姑也沾沾喜气。”

芳踪也不客气,收下来,“多谢少夫人。”

叶玉不知那些刺客处理了没有,等得无聊,便打听一下。

“姑姑,前面的风波可平息了?”

“二公子已经处理好了,今日少夫人受惊,待会儿公子便会来安抚少夫人。”

最后一句带着些许暧昧语气。

但叶玉寻思着,所谓安抚,应该是拔刀恐吓一番,教她老实做人。

也不知,卫家有没有新婚打妻子的传统?

卫云骁那么凶,看起来是会打人的。

叶玉想到此处,吓得一怵。

芳踪以为少夫人害羞了,浅笑几声,就与灵芝退下去。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叶玉肚子咕噜叫着。

她实在忍不住,丢了孔雀扇蔽来到桌案前一手啃苹果,一手抓喜饼。

两个饼与一个苹果几口下肚,那股饥饿的感觉才缓过来。

她拿起一个橘子解渴,却听到一阵闷咳声。

叶玉一回头,就看见卫云骁静静地站在内室门处,月色照亮他半张脸,也令叶玉看清他脸上尚未干涸的殷红血迹。

他眉目深邃,似鹰隼一般盯着她,好似锁住了猎物,亟待扑来致命一击!

他何时进来的?

芳踪与苏氏的侍女站在屋外,大门没关,卫云骁一进来,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抓着桌案装饰的点心水果狂吃。

跟个饿死鬼一般。

女子匆匆回眸一瞥,一双狐狸眼俱是狡黠的灵动,她丢下手上橘子,飞快拾起扇蔽,端坐起来。

哼,装模作样,不会以为自己这般很灵俏可爱吧?

苏贤重那老东西的女儿,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云骁走进去,站在叶玉面前,巨大的身躯遮挡烛火,一片阴影投在叶玉身上。

“苏氏,你我两家有旧怨,碍于陛下的颜面,我才不得不娶你,两年后我会赐你一封休书放你离开。在卫家这两年,你要老实本分,休要打什么鬼主意,否则……”

叶玉内心一紧,否则什么?

只见那庞大身躯弯下腰,凑近孔雀扇蔽,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叶玉屏住呼吸。

浑厚沙哑的嗓音说道:“否则,即便你是女子,我也照斩不误!”

叶玉身子一颤,手中的孔雀扇蔽滑落,露出一张白净面容。

她妆面素净,不知涂的是什么,十分服贴,没有其他女子那般死白,肌肤红润细腻,柳眉弯弯,唇点朱绛。

一片水雾在那双狐狸眼眶打转,泫然欲泣。

不得不说,苏贤重这个老东西还真会生,这张脸若是送给怀王,只怕早将人迷得七荤八素,魂摇魄乱了。

可惜,美人计对他无用。

苏家欠下的大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卫云骁伸出手,捏她的下巴,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手背上。

那滴泪划过手背,滴答掉在地上,泪痕残存热意经久不散,好似心口也被烫了。

卫云骁一顿,烦躁地抽回手,直起腰,他不杀女人。

叶玉看着那张颇具压迫感的脸远离她,莫大的恐惧也随之缓解。

“你好自为之吧。”

卫云骁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带走了那股血腥味与恐惧感。

怪不得苏芸小姐不愿意嫁,原来是真的会死人。

一万一千两太少了,加价,她要加价!

想到此处,叶玉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放声哭起来。


十义与九义缓过那阵晕眩感与铺天盖地的疼痛。

他们摸了摸脑后,手心是一片温热的血迹。

这女子看着身材娇小,却一身蛮力,下手真狠!

他们爬起来,转身发现叶玉跨过破烂的矮墙逃跑。

“不好,快追!”

叶玉在前方跑着,身体里的疲惫感渐渐袭来。

她能意识清醒地拖着身躯逃跑,全赖额头上的伤口阵痛醒脑。

这里位置偏僻,她逃了许久还困在巷子里,杳无人迹,像是无人居住的废墟一般。

叶玉又继续往前跑,回头瞧一眼,那两名歹人渐渐追上来。

她不再分神,撒开丫子狂奔。

又跑一段距离,叶玉继续往前,发现一支官兵从前方走过。

“快,往这边搜!”

身后的两名歹人看见官兵,匆忙停下脚步,寻个位置躲起来。

叶玉想喊一声,但犹豫片刻,还是闭紧嘴巴,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两人,皆不见了。

无论是王闻之还是卫云骁,她哪边都不愿意投靠,叶玉捂着额头的伤,低头佯装行人往城外走去。

一辆青色宝盖马车停靠在路边。

一名兵卒在车帘处站定,低声禀报:“大人,尚无发现。”

车厢内传来冷厉的声音:“继续找!”

兵卒得了吩咐道一声“是”,转身离去。

马车内,卫云骁身着一件灰色披风,宽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露出紧抿的薄唇。

他冷着一张脸,静静坐着。

卫云骁捻着衣袖,感受着布匹上的柔软纹路,苏氏失踪,生死不明,他实在……实在心忧如焚。

石砚坐在车厢外沿,负责驭马。

街道上,兵卒们依次登上各家铺子与酒楼寻人,通宝楼来了两名衙役。

掌柜知道对方在搜寻刺客,也不拦着,赶忙派两名小厮指引。

柜台处能藏人的都被翻出来,一张泛黄起毛边的纸悄然从夹缝飘落。

衙役搜完后,掌柜笑着送他们离开,而后吐一口气,望着被乌云缭绕的阴天,近来长安真是越来越不安宁了。

他回到柜台处,摇一摇算盘清零,啪答啪答地拨弄珠子算账,低头看见脚下踩着一张纸。

掌柜顿感疑惑,这是从何处来的?

他捡起来打开,发现这是他久寻不得的那张图纸,纸中画着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的花纹样式,是镂空的喜鹊缠花枝样式。

与那日看见卫少夫人身上的玉佩一模一样!

万两赏金,泼天的富贵来了。

他脸色一变,连忙整理衣装,吩咐其余人看紧店,转身出门。

街上车水马龙,三两兵卒或是衙役在街上搜寻刺客,他穿过人群,打算前往宁王府,一个熟悉的人影与他擦肩而过。

掌柜停下来,细瞧几眼。

“卫少夫人!”

叶玉正捂着额上的伤口穿过人群打算从西城门离开。

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叶玉汗毛竖立,一声不吭,闷头加快脚步前行。

“卫少夫人!”掌柜又喊一遍。

他虽然只见过对方一面,但绝不会忘记她的容貌,他喊了两声,人没答应,或许是忙着去办什么事,没听见吧?

她嫁进卫家,左右人跑不了,掌柜觉得还是去向宁王通禀此事更重要。

如此想着,掌柜加快脚步前往皇城附近。

掌柜喊那两声,不止是叶玉听到,追赶而来的十义与九义也听到了。

他们扮作行人,走走看看,挑挑拣拣,一路尾随叶玉出城门。

与此同时,听见声音的卫云骁撩开帘子,看见人头攒动的不远处,叶玉白着一张脸,面色虚弱地跑出城门。

而她身后紧跟着两个行踪可疑的男子,他们正尾随她!

“石砚!”

卫云骁喊了一声,外面警戒的石砚立即回神,“公子,属下在。”

“她在西城门,去追!”

没有指定人名,但熟悉他的石砚明白,他说的是少夫人。

石砚立即赶马追逐,窗帘子撩开一侧,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路上行人众多,马车难以加快速度。

石砚力有不逮,夹紧眉梢望着少夫人被两名贼子追出去城外。

此时大喊城门守卫拦住人已经晚了。



王闻之出了卫家,先去宁王府借府兵。就叫阿虎慢悠悠地赶马前往与十义九义汇合的地方。

此处偏僻,兵卒大多都在闹市、街坊寻人,鲜少来此。

今日过后,再也没有什么苏芸,只有他死而复生的妻子。

虽然他暂时还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想到这里,王闻之清润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

当年,他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子弟,没什么背景,更无权势。

他并不觉得这女子当初靠近他是怀有什么目的。

至于她为何会嫁给他,又为何从沈莲变成郡守千金苏芸,此事尚无法揣测。

不过,只需要找到人,威逼询问一番,便能知晓答案。

分别两年,她性子依旧天真单纯,虽有点小聪明,但使点手段,她便招架不住,暴露无遗。

想到这里,王闻之勾起唇角。

马车很快来到约定的位置。

这是一座久无人居的破败院子,当初他进长安赶考,身上无银钱,与几名学子在此处风餐露宿。

如今回忆,他不觉窘迫,反倒是人生不可多得的经历。

重回故地,故人就在此等他。

王闻之下马车,阿虎紧随在他身后,与腰平齐的野草蔓蔓。

他们拨开杂草进屋子,却发现此处无人,地面脚印凌乱,倒是有人来过的痕迹。

不远处还有两个染血的砖头,泥土有几滴斑斑血迹。

王闻之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匆匆扫一眼四周,的确无人在此。

他的脸渐渐爬上一抹寒霜。


“休想!”

叶玉红着眼睛,踩在岸边浅浅湖畔,慢慢后退,荡漾的湖水浸湿脚踝处的衣摆。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叶玉紧张又害怕,一步又一步后退,湖水蔓延至小腿。

眼前的女子梗着脖子、倔强倨傲,强忍着泪花在眼眶打转,一双美目狠瞪着高溪山。

毫无威慑力,反倒……反倒令人手痒痒。

想要触碰一二。

“过来!”高溪山冷声警告。

女子没有听话,反而后退一步。

高溪山没有压抑心中想要触摸的冲动,快步走过去,想捉她过来。

身后的羌兵负责保护他的安危,也紧随上前。

这个女子早已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她又能跑去哪里?

“我就是死,也不会委身羌人!”

只见叶玉慌不择路,转身扑到水中,笨拙地扑腾,游走了。

高溪山看她还有余力挣扎,无奈地笑着:“这性子真烈!”

不过,他更喜欢了。

哪怕挣扎得再多,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眸中俱是势在必得的张扬自信。

“下水跟我去追!”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高溪山剥开厚重的绸缎皮衣,亲自下水捉人,身后会水的兵卒也潜入水中,留下十余人在岸边守着。

他们都会水,身躯如箭在弦上,直冲叶玉。

叶玉扑腾着回头看一眼,不知是湖水浸泡还是惊惧,她逃跑时浮起的红晕褪去,脸色更白了,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

湖水掀开宽袖,划一次水,就露出一双洁白无瑕的玉臂。

高溪山赤裸上半身,带着二十几名兵卒游向叶玉,暗暗“啧”了一声,姿色不错,他有点不舍得献给老皇帝了。

前方的叶玉像个落水的野鹿,无措、懵懂、慌张又令人怜惜。

她扑腾几下,就淹没在水里,过了一会儿,又冒出头,挣扎着呼救。

“啊,救命!”

看这情况,她应当是太过害怕,没了力气,或是抽筋了。

不会凫水还敢下湖!简直自不量力!

眼看着不远处的美人在水面上下起伏,即将失力被淹死。

高溪山暗怪这女子太过刚烈,不好驯服,连忙游过去,企图把那女子捞起来。

他身后的兵卒也是游泳的好手,他们紧随身畔。

“快把她救起来!”

看着叶玉再也挣扎不动,快要沉下去,无法触及美人的高溪山涌起无限的惋惜与心疼。

品相如此好的绝色可不多见。

身畔的兵卒得令,齐齐游向溺水的叶玉。

突然,他们身下似乎有什么扣住了脚踝,像是水草,又像是水鬼的利爪。

将落后的几人往水里一拉!

落尾的羌兵们被强行扯入水底,看见水草下藏着二十余名乡野村民。

他们闭紧的嘴巴吐出几颗泡泡,游刃有余地飞快靠近。

水中阻力极大,武力的优势难以发挥,羌兵的一举一动都被水波阻挡,削弱他们的力量。

约莫有十来个羌兵陆续被拉入水底,村民们拿着刀靠近,在他们身上划出一刀又一刀。

有人吓得憋不住气,被脚上套住的绳子拖入水底,直接淹死了。

有人被村民一刀毙命。

有人强作挣扎,被似狼群一般的村民扑上来,不一会儿也翻了白眼,飘到水面。

随之漂浮的是一团又一团晕开的红色血迹。

血痕如花瓣、尸身是须蕊,那一团红艳艳的水似开在湖底的靡丽毒花,迷人又危险。

前方聚在一团的羌人被水底浮起来的一张巨网笼罩。

包含高溪山在内的羌兵被一网打尽,网绳结实,网口紧密。

他们中计了!

埋伏好的两片竹筏划过来,村民们拉起网绳,把他们像鱼虾一般牢牢套住。

有羌兵带了刀,划开一道口子。

被后方赶来支援的村民及时制住,扭打做一团。

水面翻涌、水花溅荡!

人头攒动、时敌时友!

水泡鼓冒、红血晕开!

在竹筏上焦急等待战局的村民捏着竹竿,心口揪一团。

有一村民出声鼓励:“叶三!干死他们!”

村民们纷纷应和:“水下的其他人,都快来帮忙!”

不稍一会儿。

一个半身赤裸的尸首随着红晕浮现水面,那是一具羌兵尸首,胜局已定!

在竹筏上的村民顿时松了一口气。

高溪山趁着别处的羌兵在同这群卑劣贱民打斗,他悄悄割开一道口子溜出去。

刚一转身游走,心口一凉,他的胸腔插着一把匕首,执刀的手因泡水久了,过分白皙。

高溪山缓缓抬头,那是一张惊心动魄的脸,女子长发散开漂浮、衣袂飘然,似当空而立的神人。

方才表演溺水的叶玉此时生龙活虎,悬浮在水中,像个初入世俗的鲛人,强壮有力的手臂往前一动。

那把匕首插得更深了。

一双美丽的狐狸眼俱是冷漠与戏谑。

猎手可以是猎物,猎物也可以是猎手。

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武器不足的村民们手持镰刀、铁铲把网里的羌兵都屠戮殆尽。

只剩一个苟延残喘的高溪山。

下水埋伏的村民有二十六人,伤十五人,无人死亡。

他们大获全胜,绑住高溪山上岸,留下二十来具羌兵尸首静静漂浮在湖面。

站在岸边接应的羌兵看见将军被俘,皆是慌作一团。

十来名羌兵拔刀相逼:“快放开我家将军!”

将军?看来这个小白脸身份挺高,叶玉拿出一把匕首,架在奄奄一息的高溪山脖颈。

“放他可以,把你们抓的那些村民拿来交换,退出长治!”

羌兵们群龙无首,面面相觑,慌了片刻就统一看向受伤的高溪山。

他被粗大的绳子捆绑,白皙赤裸的胸腔遍布旧伤,有一条旧疤从锁骨划过腹部,长似蜈蚣,可见当时之危急。

他的心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流如注,沿着薄薄的肌肉线条流下,像土下的树根,盘根错节。

血水滴答滴答落在草地。

失血过多,高溪山一张脸惨白无比,狭长的眼眸更加阴郁,淡淡扫一眼脖子下的那把刀。

活命要紧,这群贱民!他来日再收拾。

打定主意,他看向远处的羌兵。

“照他们说的做!”

羌兵们得了命令,约定好在北方的一处山谷口做交易。

将军伤重,耽误不得。

羌兵们把那群抓起来的村女赶到北边的一处山谷口。

叶玉率领叶大郎、薛二牛、叶枚等十人在此处候着。

日头西斜,浓云厚得发黑、山雨欲来、狂风裹挟湿润气息横扫大地。

浓云锁不住璀璨霞光,从一处缝隙迸射出橘色光柱,把密云撕成网状金边。

薛家村的村民被赶来,一群女子里混着那名货郎。

“我们已经把人带来了。”

那些分散追逐村民的羌兵只回来二十几名,每个人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

他们说,林子里有陷阱。

一日之间,活着的人里,加上看守村女的兵卒,二百人只剩下八十余人。

他们乘兴而来,铩羽而归,损失惨重,这一切,都怪那个诡计多端的女子!

群龙无首的羌兵很快推出一个主心骨。

那人道:“村民已经带来,快放了我家将军。”

叶玉遥遥扫一眼远方的那些女人,给薛二牛一个眼神。

他站出来道:“你们先把人放过来。”

羌兵不愿,犹豫片刻。

叶玉拿出一把刀,直接捅了高溪山一刀,殷红的血喷溅出来。

高溪山闷哼一声,幽怨又阴森地瞪一眼叶玉。

“将军!”

“别伤害我家将军!”

羌兵们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急忙大呼:

“不要!”

将军死,士卒殉,要是高溪山死,他们也回不去北齐了。

关心则乱,叶玉试出他们的反应,看来这小白脸地位很高,命很贵,那就够了。

她再次把刀驾到高溪山脖颈,划开一条血痕。

“最后一次机会,村民与他的首级,你们选一个!”

这女子看着娇小柔弱,实则心如蛇蝎。

那名羌兵再不敢谈判,催促身畔的村民:“走走走,快走!”

那群村民得救,有人小跑过来。

叶枚拔出一支箭,拉弓对准她们。

女孩们脸色顿时白了,踟蹰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向主事的叶玉。

叶玉淡淡道:“莫怕,把名字报上才能过来。”

为首的女子轻声道:“我……我叫薛翩翩。”

叶大郎拿着叶玉昨夜记下名字的那块布,看着女子,确认点头。

叶枚看薛二牛也没有异议,颔首道:“可以过去了。”

轮到下一个女子时,她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被羌兵摧残得没个人样。

畏畏缩缩,凌乱的发丝遮住一半容貌,肌肤裸露在外。

“名字。”

“我……我叫薛妞妞。”

叶大郎点头,薛二牛多看她两眼,没说话。

看见她这模样,叶大郎忍不住脱下衣衫给她盖上。

叶玉冷声道:“放箭!“

那名女子被叶枚一箭射中,倒地挣扎着。

村女们尖叫抱作一团,连连后退几步。

叶大郎惊住,拿着衣衫的双手微微抖着,不可置信道:“小……小玉?”

他希望她给个解释,哪怕失了清白,也罪不至死啊。

叶玉沉着脸,冷声道:“她装得太差了。”

“羌人喜好编辫子,时间久了头发会卷曲如玉米丝,天生的弧度没有这样整齐。”

薛二牛上前掀开奄奄一息的女子发丝查看面貌。

“我在村里的确没见过此人。”

插入内应失败,高溪山气急败坏咬牙,暗暗握拳。

她到底是谁?怎么会如此精明?

跟狐狸成精一样敏锐,一次又一次坏他好事!

除了此人,还有两名女探子混在其中,经过震慑,她们吊儿郎当吹着口哨,识趣退下。

那群村民被顺利接收,哪怕不在名单上,经过薛二牛的指认,也顺利通过盘查。

叶枚带着她们先行离去,人撤走后,叶玉才放开高溪山。

她的拇指按了一下匕首的暗扣,才拔出来,把高溪山推过去给他们。

一边带着健壮的村民慢慢警戒地后退入林子。

羌兵把高溪山带上马,阴毒的目光扫一眼叶玉,快马奔腾而去。

将军重伤,他们要快些把他送到北齐最近的寿春县医治。

体虚无力的高溪山回头,淡淡地望着叶玉,目光像阴凉、滑腻腻的毒蛇。

乡间有习俗,遇见毒蛇不打死,终有一日会归来复仇。

叶大郎有些不安。

“小玉,为啥放虎归山?他伤好之后,会不会报复咱们?”

叶玉淡淡一笑,“放心,他没有机会了。”

叶大郎不解,只见叶玉拿出那把插在高溪山胸膛的匕首,按下刀柄的暗扣。

匕首滋出一道汁液,喷在地上的草叶。

草叶霎时灼伤枯萎。

这匕首藏毒了。

她刚才已经把毒注入他的心脏。


万里之外的长治。

正被人讨论的叶玉啃一口野果,乡间野地长不出什么好东西,果子口感干涩,但胜在解渴。

短期内无法回村子,他们的馒头都用来引诱、迷惑那群羌人,一个都不剩。

叶玉只好带着村民们与躲在深山的妇孺汇合。

今夜无月,群星璀璨。

徐徐凉风吹拂一片淡淡的云层浮动天际,遮不住星子,似镶了闪烁银砂的面纱,明澈闪耀。

薛家村的村民与叶家村的汇聚在一块,足足有三百多人。

叶玉买的老马驮着大多数口粮潜入深山,目前吃的还算充足。

得知他们打了一场胜仗,村民们欢欣鼓舞,放心点火烧饭。

胡大娘与刘大娘支使年轻的姑娘小伙擀面、烧火,准备给大家煮一锅热腾腾的面。

胡大娘不再吝啬,笑着把一块巨大的猪腿腊肉干切片下锅,给大家加餐。

不远处,一群人围着篝火取暖。

薛二牛眉飞色舞地说着他们是怎么击退那群羌兵,绘声绘色,唾沫纷飞。

“不是我说,咱们玉姐简直就是这个!”

薛二牛骄傲地竖起大拇指。

此时,所有人都在听他和叶枚说话。

叶玉曲起腿,拿野果在衣摆随便擦擦就咬一口。

左手搂一个暖烘烘的女娃娃。

薛二牛的话跟喷涌的泉水一般,喋喋不休。

只过一日,比叶玉大五岁的他就改口喊她“玉姐”了。

“对方有一百多人,俺们只有五十多人,直接三倍杀!”

村民们听着也提起一颗心,虽然知道他们赢了,但是更想知道咋赢的。

有人没参与,急得心痒痒。

一人开口问:“哎呀,二牛,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咋回事?”

薛二牛撸起袖子,细细道来:“咱们玉姐一路上留了痕迹,把羌兵引去相反的方向,不给人靠近你们。”

听着这话,被保护的村民们心暖暖的。

“后来啊,他们果真追过来了。”

村民们注意力顿时被吸引。

有人迫不及待问:“后来呢?”

薛二牛想到当时那场面,就有些羞赧,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咱们玉姐梳妆打扮,叫我把一朵花给她簪上,漂亮得跟个小仙女似地,弄得俺怪羞的。”

看见他这模样,众人哈哈大笑:“这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叶枚也忍不住道:“就是!那群羌人看见咱们玉姐这模样,浑身上下都直了。”

“玉姐就跟那钩上的饵,她跑去哪里,那群羌兵就跟到哪里。”

说起这个,叶玉苦恼地长叹一声。

“美貌是一份罪孽~”

虽说如此,但见识过她手段的人可不敢打趣。

有村民追问:“然后呢,你们怎么逃跑的?”

“玉姐吩咐俺们三五成群,散开逃跑,把那群羌人引到陷阱里。”

叶玉把一颗野果子喂给怀里的女娃娃,笑道:

“十根筷子聚在一起掰不断,但是分成一根根就能轻易折断,逐个击破!”

言简意赅,村民们顿时懂了。

叶大郎也迫不及待道:“当时小玉那戏装的,不懂内情的羌人还真以为我们背叛她了。”

薛二牛也叫嚷着:“我们能是那种人吗?玉姐吓得我差点装不下去!”

叶玉丢他一颗野果子,被薛二牛嬉笑着接住。

“得了吧,你就是想背叛也没机会!”

闻言,薛二牛顿时哽住,也是!

有人参与那场伏击,拿出从羌兵身上抢走的衣服、武器炫耀。

“他们被俺们引到林子设好的陷阱里,一网打尽。”

“瞧瞧,这衣服多滑、这武器多锋利啊~”

战利品是属于参与的村民,没参与的村民只能羡慕干看。

薛二牛继续道:“后来,玉姐把他们引到湖里,俺们在岸上打不过羌兵,下了水能有他们好果子吃?”

他把手里的果子往衣服擦擦,一口咬住,嚼起来。

叶三的主场到了,立刻站起来。

“当时玉姐演的那戏,啧啧啧……”

他回忆道:“玉姐在水里假装溺水,那群羌人果然上当了。”

“俺带着会水的村民埋伏,在水里把那群羌兵全都解决了!”

简单弄懂前因后果的村民轻叹一声,厉害!

有人哈哈大笑:“玉姐一滴泪,羌兵魂飘飘~”

村民们暗暗点头,确实,魂都飘到阴曹地府了。

叶大郎不甘道:“往日,那群羌人尝到甜头就一直来袭。”

“小玉行走江湖赚钱,往日甚少在村,以后有小玉在,咱们长治岂会被他们一直欺负?”

众人点头欢呼,殷切地看向叶玉。

叶玉也自信道:“放心吧,大家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

躲在人群中的薛大虎与薛三熊静静不说话,看着那女子潇洒不羁的神态,暗暗点头。

敢以身为饵,此人还算聪慧。

薛二牛叹惋道:“就是可惜了咱们的馒头,那么多好东西都浪……”

一道身影飞快闪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正在一旁做饭的胡大娘听得乐不可支,她皱起眉头,馒头?

她抬头看过来,问:“什么馒头?”

叶玉把薛二牛的嘴紧紧堵住,不让他吐露分毫。

胡大娘的丈夫是被饿死的。

以前穷惯了,哪怕丢一粒米,胡大娘都要唉声叹气好几日。

要是让她知道叶玉浪费那么多馒头,不得拿扫把给她从村头打到村尾?

叶玉笑了笑,“没什么,是二牛想吃馒头了。”

懂内情的叶家村人噤若寒蝉。

叶玉无法无天,能制住她的只有胡大娘的眼泪和扫把。

胡大娘笑了笑:“嗨,今晚吃面,咱们明早再吃馒头。”

叶玉松开薛二牛,他哈哈笑着:“好……好。”

接下来的日子。

他们派十五名没受伤的村民依次排查各个村子。

三日过后,确认村子里没有羌兵,他们通知其余躲在深山的人回村。

一片狼藉的村子慢慢被重建。

不管多难,日子总要过下去。



“咕咚、咕噜~”

细细的、浅浅的水声响起。

冷~浑身都冷,如坠冰窟。

湖底冒出水泡的“叽里咕噜”接连响起。

寂静的、深沉的湖水暗潮涌动,无力的身躯浸泡着,随波逐流。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糅杂在水声中,轻缓又有力地共振耳膜。

视觉模糊、一片白影飘来,艳若水鬼的女子执匕首往胸口一插!

高溪山浑身一绷,惊醒了。

此时,他身处一间房内,净几明窗,馥郁清香的一缕烟从铜炉逸散。

他胸腔起伏、喘息未定,搏动的心颤提醒自己还活着。

他抚摸上心口的位置。

大夫说他心脏不在左侧,而是天生右位。

高溪山后怕不已,若不是她捅错地方,只怕他早已一命呜呼。

那日归来呕了一滩黑血,才知那女子给他下毒了。

当时,无限的恨意涌上心头,怪自己一时轻敌铸下大错!

那女子心狠手辣,一肚子坏水。

若让他活下去,他定会狠狠报复回来!

如今醒来,看这情形,毒应该解得差不多了。

想起那个女子。

高溪山淡淡勾起唇角,眉目荡漾寒凉阴邪的笑意。

眼眸闪过一抹危险的锐芒。

待他伤势恢复……

下一次,要点几盏天灯呢?


“卫兄,为何这般看我?”

王闻之疑惑不解,不疾不徐地拍拍被雨水浸湿的衣袖,面有愁绪,似在为苏氏遇难而惋惜。

卫云骁想了想,开口问:“闻之往日可曾去过江杭郡?”

苏芸之事,王闻之有嫌疑。

倘若真是他,卫云骁不明白,他做此举是为什么?

他与王闻之共效宁王,若他怀有异心,岂不是……

还有一个可能是苏芸同王闻之相识,二人有隙,乃至有仇……

哪怕苏卫两家有仇怨,他都不会牵连无辜女子,更没想过害死她。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王闻之撩开衣摆坐下斟茶,“我自小家贫,从未去过富庶的南边,更别提江杭郡这等风景秀丽的地方。”

“不过,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去开开眼界。”

王闻之抿一口茶,神色从容淡雅,不像撒谎。

卫云骁捻着衣摆纹路,沉思片刻,眼下寻找苏氏为先,这笔账,往后再慢慢算。

这背后真凶,他绝不会放过!

卫云骁痛惜道:“苏氏嫁到京城不过两月有余,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是谁要对她下此毒手。”

王闻之给他倒一杯水。

“卫兄可亲眼瞧见夫人掉入湖里了?”

卫云骁放空双目回忆片刻,摇摇头。

“我当时与石砚对付两名歹人,无暇看顾芸儿,她不慎重伤坠湖,等我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说到此处,卫云骁眼眶浮现雾气,眸中俱是悔恨自责。

王闻之捻着杯子,指腹慢慢摩挲底部,不经意笑了笑。

一样的落水、一样的意外身亡,这等做派何其熟悉。

只怕当初,她也是这般逃离村子,叫人误以为她死了。

想到此处,王闻之眼底流转一抹痛恨。

她假死倒好,留下旁人痛苦懊悔,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子!

如此想着,杯子被他狠狠拍在桌面,清脆的声音响起,卫云骁一惊。

“闻之,怎么了?”

王闻之回过神,眸子闪烁晦暗光芒。

“我想起王爷交代的一桩事还没办,先告辞了。”

王闻之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眸道:“卫兄,还请节哀。”

此话说得好似苏芸必死一般。

卫云骁握紧手心,望着波浪翻滚的湖面,此等情形,只怕苏芸生还的希望渺茫,内心涌起无限哀愁。

王闻之看他不说话,自行下了山,回到马车内,阿虎驾马离去。

马车内,六义静静听候王闻之的吩咐。

他一扫先前的忧愁,眉目冷淡。

“我回京弄个死囚犯的尸身过来,你去城里买一件粉色衣衫,至于下裙……”

王闻之回忆那女子今日穿的衣裳。

“下裙便买绿色的。”

“待过了子时,你把人丢进湖里,切记不可被人发现。”

既然那女子要假死,那他就助她一把。

从此,她与卫云骁再也没任何关系了。

六义听了,顿时明白,恭敬拱手:“是,公子。”



卫云骁领人在湖里捞了一整日尚未寻到人。

夜晚,他回到家中,叫来大夫查验那块胰子。

两名大夫轮流检查,皆没发现任何不妥。

“此物香气浓郁,沐浴之后弥留淡香,最受京中闺秀们喜欢。”

卫云骁沉着脸,再问:“此物当真无任何不妥之处?”

两名大夫摇摇头,“并无。”

卫云骁挥退二人,拾起那块胰子,馥郁的莲花香气弥漫鼻间。

平平无奇,掰开一瞧,里面更无什么门道。

他不知,王闻之事先在盒子里点燃迷香,将雾气困在里头,只需要一打开盖子。

迷香喷涌,一旦吸入,则令人晕眩迷离。

在叶玉晕倒时,迷香早已从打翻的盒子散开,消失得一无所踪。

残余的香灰抖落地面,黏在来往的鞋底,印在窗框上。

哪怕有余香未消,亦被莲花香气遮盖,难以发现。

四日过后。

金陵湖发现一具尸首。

尸身膨胀浮肿成巨人观,难辨面目,从身上的衣物首饰来看,约莫就是卫家少夫人了。

卫云骁大受打击,恸哭一场,望着停灵的棺木,神思恍惚。

“卫兄,节哀。”

卫家操办丧仪,王闻之前来吊唁。

卫云骁不知说什么,只囫囵点头。

在他走后,宁王府送来香火纸钱以及奠仪。

王闻之多看几眼,就上了马车,马车内坐着奔波多日的六义,他一身疲倦,裹满风尘。

看见他这副模样,王闻之冷下脸问:“还没寻到她吗?”

六义低着头:“属下无用,尚未发现那名女子。”

六义先前听十义与九义说,公子迷恋人妻,设此局强取豪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可怜这女子身份高贵,毫无生存之技,现下失踪,也不知会流落到何处?

他悄悄觑了一眼公子,唉~往日真没发现主子是这种人。

不过,他们的命是公子救的,叫他们往东,绝不会往西,一有吩咐,他只能照办,加快速度找回那名夫人。

王闻之琢磨片刻,猜不到她会躲在何处,难不成,她早已离开京城?



卫家,清辉院。

灵芝哭红双眼,在屋里收拾自家小姐的遗物。

丧礼喧哗吵闹,卫云骁觉得气闷,走着走着,不自觉来到此处。

“你怎么在这里?”

灵芝怀里抱着收拾好的东西,抹一把泪,福了福身子。

“我家小姐客死异乡,奴婢要收拾小姐的遗物送回江杭老家,给老爷夫人留点纪念。”

卫云骁心口一痛,似有一股气堵在心口无法疏通,滞涩又酸胀。

他挥挥手,“你走吧。”

灵芝抽了抽鼻子,低头离去。

她转身来到后院,同蔡嬷嬷说几句,自己要到金陵湖给小姐烧点纸钱。

蔡嬷嬷没说什么,打开厨房的小门让她离开了。

灵芝出城门,径直来到郊外的娘子庙,此处位置隐蔽,藏于山林之中,香客稀少。

庙内,有一个女子虔诚跪拜,清脆的声音祈求道:

“请神仙娘娘保佑小女大富大贵,早日发大财。”

说完,双手交叠贴在地面,额头叩在手背。

灵芝停下脚步,咳了咳:“不必求了,神仙派我来赠你钱财。”

那女子惊喜回头,正是失踪好几日的叶玉。


纵使来日发现这块账目不对。

王闻之亦可将差错推到手下的人办事不仔细。

毕竟,苏贤重的确有与怀王勾结,过不毁功,责备几句就算了。

刘景昼看见二人和好,很开心。

“说起来,我还未曾见过表嫂,人就香消玉殒,想来是没有缘分。”

他叹息一声,那夜贸然闯入表兄屋子,只囫囵瞧个背影,正脸是没见过的。

卫云骁眸光暗淡,闷声喝茶。

王闻之神色也冷下来:“此等深仇大恨,势必要同他们清算一番。”

卫云骁抬眸,眼底闪过凶光。

“闻之说得有理。”



在他们相会过后,王闻之与卫云骁径直前往宁王府。

王妃旧疾复发,缠绵病榻,即便王闻之在宁王府任职,也鲜少见到王爷。

二人只好向王府总管求助,总管匆匆回到后院。

不到片刻,一身玄衣金冠的宁王来到前厅。

宁王对卫家少夫人遇害一事很关注,知道人死了,私下给卫云骁提供诸多便利,叫他快些寻到真凶。

他得了王闻之交出来的证据,转身就来向宁王禀报。

宁王翻看账册,饱含风霜的眉目俱是森冷寒意。

那卫家少夫人的身世,他已经私下派了谒者前去江杭郡传达王命,调查清楚。

若那卫少夫人真是他丢失多年的女儿,那他这弟弟,不能留了。

此时,人马已到苏家。

苏贤重再三邀请谒者入住家中,却遭拒绝。

得知对方是为自己早亡的长女苏芸而来,苏贤重内心疑惑,不过是一个下臣之妻,当不得煊赫的王爷派人过问。

何至如此?

难不成那叶玉在长安有了什么大造化,结识了贵人?这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怀着疑惑,他热情地将前来拜访的谒者请入家门。

“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下官?”

谒者身子板正,一进来既不坐下,也不饮茶,倨傲地站在苏贤重面前。

惹得他战战兢兢,弯腰低头。

“我此行是代王爷传达王命,苏氏长女忤逆亲王,行举狂悖,虽已身亡,但身世可疑,派我等前来调查,还请苏大人配合。”

忤逆亲王,行举狂悖?

苏贤重头冒冷汗,原来是得罪人了。

也是,一介低贱草民,做事毫无规矩,惹了事也属正常。

他小心翼翼问:“小女顽劣,下官管教不严,敢问使者,我女到底犯了什么错?”

谒者轻哼一声,流转蔑视的微光。

“苏大人,你家女儿惹得我家王妃卧床不起,旧疾复发,您当真想知道她做了什么?”

谒者继续道:“若不是她说非你亲生,王爷不想牵连无辜,否则,苏大人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苏贤重诚惶诚惧,这事灵芝不曾在信中禀报,她脚程慢,尚未回到苏家,他一时也不知内情如何?

难不成叶玉这蛮牛还真冲撞了王妃,惹下大祸?

不过,她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维护主顾。

苏贤重想了想,立即跪在地上,他跪的不是谒者,而是他身后的宁王。

“还请王爷明鉴,那苏芸的确不是下官女儿。”

谒者追问:“哦?那她是何身份?”

“下官亲女曾被拍花子拐走,苦寻不得,下官带人搜了许久,只找到这么一个孤女,下官与夫人看她可怜,孤苦伶仃,便当做亲女收养长大。”

打死他也不肯说叶玉是临时找来的戏子顶替亲女嫁出去。

只能编排这么个谎言圆过去,省得落个欺君之罪,反正人都拿钱跑了,没法对证。

谒者又问:“你在何处寻的人?”

苏贤重低头,眸光闪烁不定,“是……是两个拐子手里,当时他们急着寻找买主,被百姓抓到,举发到我这里。”

“那两人从何处来的?”

“北方。”

“北方何处?”

“不清楚,他们不肯说,口风极严,受不住盘问,便咬舌自尽。”

苏贤重面对拷问,胡乱应答,把不存在的拐子也说死了。

这下证据全无,叶玉的来历也由他一张嘴扫干净了。

谒者蹙眉,拐卖孩童不至于处死,二人自尽,必定是这孩子身世有什么问题。

谒者想到这里,态度愈发慎重。

“当年案子的卷宗在何处?”

“当时天下大乱,下官还在威武郡追随潜渊的陛下,此等小案,只怕并无卷宗记载。”

威武郡?

当年,乐阳郡主便是在此处走丢。

当时所有人都跟着陛下在威武郡与北齐打长治之战,苏贤重与宁王也在,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谎言更加真实。

误打误撞把地点给对上了。

谒者骇然,连忙拿出一张纸,“你可有在她身上见过此物?”

苏贤重抬头,看见上面画的是一块玉佩。

初见叶玉时,她穿着一身短打葛布,脚踩草鞋,唯独腰间挂着一枚与她身份不符的玉佩,料想是哪里盗来的吧?

为了更像苏家千金,他命人把她养得全身上下焕然一新,才敢让她代嫁。

苏贤重点点头,“她的确有这么一块玉佩。”

谒者心神震荡。

王爷怕苏家不肯说出真相,更怕苏家是拐走郡主的真凶,隐而不报。

所以用问罪的噱头来苏家盘问那卫少夫人的身世。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是郡主!

可是,尚未来得及相认,小郡主就身亡,要是王爷与王妃得知,只怕又要肝肠寸断,伤心欲绝了。

他惊悸不安地胡思乱想。

离了苏家后,谒者不甘心,又询问其余与苏家交好的人家。

他们皆道,苏家前不久的确寻回亲女,只是那苏慧胆怯,久居宅院,他们从未见过。

谒者连夜赶回长安,将事情禀报给王爷。

宁王根据信息,断定是怀王害死他的亲女,此仇不共戴天!

次日早朝,他当众呈上怀王谋逆的罪证,年迈的皇帝看了之后,一下震怒。

将怀王困在宫中,等候调查。

是夜,怀王党羽发动宫变,挟持陛下营救怀王。

在长安政局动荡时。

远在万里之外的叶玉紧赶慢赶,历经一月,终于抵达长治。

长治是她的故乡。

在荒山之内有一座庵庙,那是诸多孤儿居住的地方。

这里没有官府管辖,更无兵卒戍守。

他们是战后遗民,长治是一块被大魏遗弃的土地,北齐羌人能来,西凉胡人也能来。

这么多年,他们坚守长治,不肯移居。

若背离故乡失去土地,就是无根的浮萍,有土地才有家。


刘观音看她这模样,忍不住追问:“只是什么?”

叶玉转而释然一笑。

“没什么。”

刘观音有一种被吊了胃口,又喂不到嘴里的虚无。

瞪了一眼叶玉。

“瞧瞧你,这副病殃殃的身子以后怎么孕育我的孙儿?”

只见叶玉低眉顺眼,含着些许委屈与隐忍。

“母亲教训的是。”

刘观音继续道:“我那里得了几个姿色好的小丫头,待会儿就送来清辉院。”

她转而看向卫云骁:“骁儿,你看着办,喜欢就纳了作妾,不稀罕就当个通房,你年纪大了,早点开枝散叶,好让母亲放心。”

卫云骁没接话,而是看着叶玉的表情。

母亲给他塞女人,这女子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置身事外,毫不关己。

刘观音看他没说话,顺着卫云骁的目光看向叶玉,压低眉头。

“苏氏,你有何意见?”

叶玉眼眸流转无辜懵懂的神情,柔声道:“儿媳一切都听母亲的,母亲决定便是。”

卫云骁眯了眯眼,轻嗤一声,暗暗抓紧被子。

他现在还需要在母亲面前演伤患,没法把这个女人抓过来警告一番。

看见叶玉没反对,他干咳几声,“母亲,孩儿现在身子没恢复。受用不得,你问四弟要不要吧。”

提起卫云京那个纨绔,刘观音不免鄙夷,三天两头喝花酒,也不怕铁杵磨成针!

他还没那么好的命受用她精心调教的姑娘。

“你先留着,你伤还没好,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用,难不成你们俩……”

说起这个,卫云薇红了脸,低下头。

叶玉一下子精神,也不装萎靡了,连忙摇摇头。

“我没有!”

卫云骁一顿,沉着脸:“母亲,莫要胡言,孩儿就是有心也无力。”

此话在理,刘观音打消疑窦。

虽然儿子厌恶苏氏女,但这几日一起住在清辉院,接触多了,二人从未传出什么不和的消息。

况且,苏氏女长得妩媚动人,这般姿色若是入不得儿子的眼睛,那她真的该考虑给儿子寻男子了。

幸好,儿子有些许在意苏氏,这就够了。

“那就这么定了,过几日我让她们学好规矩再来。”

卫云骁干咳几声:“母亲,不用……”

刘观音得了对牌,有了底气,多了些独断的脾气。

她没听卫云骁的话,撂下话就走。

“母亲,儿媳送您。”

叶玉低着头跟在刘观音身边,扶着她出去。

只需侧头,就能看见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肿胀发青,红润的唇惨白无色。

刘观音暗自忖度,也不知昨晚去盗牛还是宰羊,整成这副模样。

叶玉送她走向院门,低叹一口气。

或许是刘观音没听见,她又叹一口气。

刘观音不耐烦问:“究竟怎么了?”

叶玉嘟嘴,压下眉梢,面色忧虑。

“昨夜,儿媳做了一个梦。”

她做了什么梦,刘观音根本不在意,径直往前走。

“是关于夫君的!”

闻言,刘观音停下脚步,回身问:“什么梦?”

叶玉犹豫片刻,渐渐慌起来。

“儿媳昨晚梦到一个神仙,她说,上次夫君遇刺,全赖她出手相助,可是夫君生机却无人还愿,她很生气。”

叶玉声音更低了,有些害怕,支支吾吾道:“神仙说,救一个白眼狼不如不救,过几日便把命收回去!”

说到这了,叶玉恸哭起来,捏着帕子泣不成声。

“母亲,怎么办?这个梦是不是真的?”

刘观音吓了一跳,处于懵晕尚未回过神。

从她的名字可以看出,刘家人有信仰,她自己也时常上山供奉香火。

神鬼之事,哪怕无根无缘,至少也会信一二。

“你……你说的是真的?”刘观音确认一遍。

卫云薇在一旁提心吊胆,等待回答。

叶玉抽了抽鼻子,含糊点头。

刘观音如遭雷击,后退几步,卫云薇扶住她。

儿子遇刺重伤,危在旦夕,他每日卧在病榻不见好转,莫不是……莫不是得罪了神仙?

神仙一怒,叫他无法恢复康健?

刘观音脑子越来越混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梦里的神仙是哪位?”

长安城共有两座神仙庙,一座是西边的妙莲娘子庙,一座是北边的武安狮子庙。

叶玉泪眼婆娑地思索,“梦里是个女子,她骑着一条白蛇来见我,说我好不识趣,当时求着她救夫君,如今得救又不来供奉,简直忘恩负义。”

叶玉捏着帕子擦泪,慢慢回忆:“儿媳当时带着妹妹逃回来的时候,曾经与各路神佛祈求,求他们一定要救救夫君,我想,一定是当时的祈愿被神仙听到了。”

刘观音得知确切的神仙,心里踏实多了。

既然是妙莲神仙救了她的儿子,那她一定给神仙大办酬谢宴会。

她双手合十,朝四方低声祷告:“多谢神仙保佑、多谢神仙保佑。”

她拉着叶玉道:“好孩子,可见你是个有灵气的,若是神仙再来,你便同她说,三天之内,卫家必定大办一场酬神会,为神仙娘娘祈福。”

叶玉点点头:“母亲,我知道了。”

刘观音上下打量叶玉面色,昨晚没睡好,原本莹白细腻的肌肤泛着淡淡的蜡黄,眼袋鼓起来,透着浅浅的青色。

“真是苦了你了。”

刘观音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哄着:“快些回去歇息,别伺候骁儿了,往后好好当我卫家媳妇,只要你跟咱们是一条心,卫家绝不亏待你。”

叶玉感动落泪,“母亲,儿媳知道。”

刘观音匆匆带着卫云薇离去。

叶玉把眼泪擦干,吩咐芳踪煮中午的药,独自回房歇息。

因昨夜没休息好,吃得也少,她脚步有些虚浮。

好不容易回到房内,她关紧房门,面色一变,窃喜的神情浮现面庞,笑了起来。

昨夜她是站着睡的,硬生生让自己熬了一宿,才换来这一副憔悴的面容,此时脑袋有些昏沉沉。

刘观音最担心的便是儿子与闺女。

故而,她编了这个谎,为了配合谎言,特意熬了一宿。

只要刘观音听信她的鬼神之说,去祭拜神仙,就必定会带她一起出门还愿。

这一计,既为神仙娘娘要到供奉,又惠及自己,想必神仙娘娘应该不会怪她吧?

金陵湖在西城郊外,妙莲娘子庙是她那日逃回来看见的,就记在心里。

只要她能出门,就能找到借口去金陵湖,这一回,她不信自己还“死”不了!

想到这里,叶玉对着一墙之隔的卫云骁方向隔空打了几个拳。

她总算能摆脱这讨厌的卫云骁了。


旁边熬药的芳踪无声地向王闻之福了福身子。

王闻之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径直走入卫云骁的屋子。

卫云骁平躺在床上,面色虚弱,苍白萎靡。

缓慢地扫视一周,卫家人个个含泪痛惜。

“祖母,母亲,别担心,我还死不了。”

说完,涨红脸咳起来,似要把五脏六腑全咳出来。

老夫人见状,连忙指挥侍女……

左瞧右瞧,突然想起孙儿不让侍女入房,只好慢慢拍他的胸口。

嗔怪道:“这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说没事?”

卫云骁刚想说话,石砚领着王闻之入内。

“公子,王大人来了。”

王闻之率先拱手道:“老夫人,有礼了。”

老夫人点点头,刘观音在他进来的那一刻,眼眸亮起来,连忙用手肘怼了一下卫云薇。

“原来是闻之来了,薇儿,还不快见过王大人。”

卫云薇有些窘迫难堪,她喜欢的是表兄,而非王大人。

王闻之笑了笑,清润的声音道:“四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我……好。”卫云薇干巴巴说出两个字。

王闻之是个温柔细心的人,此举是为她解困,并无半分非分之想。

诸多复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令内敛的卫云薇有些羞赧不安。

王闻之看出来,转而道:“老夫人,我今日来,是有些事要与卫兄相商。”

老夫人顿时明了,带着所有人离开,不打扰他们。

卫云薇也跟着大家一起走,内心有些疑惑,王大人都来了,表兄怎么没来?

刘观音不满卫云薇刚才的表现,惋惜地回头多看两眼仪表堂堂的王闻之。

她不知女儿喜欢刘景昼,目前择婿人选中,还是王闻之最佳。

她小声训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木头!”

说完,甩开袖子跟在老太太身后。

卫云薇停下脚步落在后方,面有沮丧,她不想跟上去与她们混在一起。

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芳踪一人在煎药。

卫云薇敲了敲房门,她想与嫂嫂待在一起,说点私房话。

在众人离去后。

王闻之就地落座,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一杯茶。

“卫兄这里的茶极好。”

躺在床上的卫云骁利落地翻个身,坐起来,毫无刚才的气虚体弱。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闻之的慧眼。”

*

一墙之隔,叶玉自己寻药抹,躺在床上战战兢兢,王闻之就在隔壁的屋子。

门没拴紧,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犹如敲打在她的心房,令人浑身汗毛竖立。

“嫂嫂,你在里面吗?”

听声音是卫云薇。

叶玉冷静下来,努力抚平混乱的思绪。

“我……我在,进来吧。”

吱呀一声,卫云薇推门入内,看见叶玉面色不对,她连忙上前询问:“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叶玉没回答,而是紧紧盯着半开的房门,生怕王闻之从那处蹦出来。

她弱弱道:“可以把门关上吗?我有些不舒服。”

她实在害怕,万一王闻之出来了,随意一瞥,就能看见她。

“嫂嫂,哪里不舒服?我去唤大夫过来给你瞧瞧?正好府里养着两位名医照看兄长。”

卫云薇不等叶玉说话,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卫云薇把大夫领过来,没惊动卫云骁。

叶玉只好让大夫看了一下肿胀的脚踝,没伤到骨头,只是扭一下,敷药消肿即可。

卫云薇留下来陪着叶玉。

“嫂嫂,你受伤就在房里歇息,其余的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不必事事操劳。”

叶玉一听,好似是自己卖惨起效了,她卧在被子里,乌溜溜的眼眸转了转。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转而失落道:“我真没用,走几步也能崴了,没能照顾好夫君。”

“嫂嫂放心吧,阿兄身边多的是人伺候,不缺你一个。”

叶玉眸光暗淡:“是吗?我刚才看见好像有人来看望夫君了,是谁来啦?”

卫云薇剥开一个橘子,坐到床头。

“是上次在通宝楼遇见的王大人,他来探望哥哥。”

叶玉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王大人啊。”

“我这副样子见不得客人,你帮我跟夫君告个饶,让我回自己院子养伤好不好?”

叶玉眼眸亮晶晶,含着些许希冀。

卫云骁受伤,王闻之来看他,还有一个刘景昼不知什么时候会来。

她最好还是躲一躲,以防身份泄露。

卫云薇听得此话,犹豫片刻。

不是她不想帮嫂嫂,而是,哥哥有些凶,她极少与之提条件,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那我去问一下哥哥?要是他不答应,我就没办法了。”

她剥好橘子递给叶玉:“来,嫂嫂,尝一下。”

叶玉收下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放进嘴里,甜甜地笑起来。

“还是你最好~”

卫云薇得了夸奖,脸颊红扑扑。

二人在房内闲聊几句。

芳踪把药熬好,端入卫云骁屋内,被石砚接过去,送入内室。

正与王闻之聊得畅快的卫云骁看见送药进来的是石砚,眉梢一皱。

“怎么是你?”

他刚起时,隔着门窗听得苏氏热络地张罗煮药,偶有清脆欢快的声音传来。

还以为她有多勤快呢。

石砚闻言内心一紧,公子是不是不待见他?

想了想,他如实禀告:“公子,少夫人崴了脚,在屋内歇息,她命属下来送药。”

卫云骁皱起眉梢,崴了脚?

“看过大夫没有?”

石砚答:“看过了,已上药,两日便能消肿。”

在二人谈话间隙,一旁的王闻之想起那个腿瘸的女子,那竟是卫云骁的新婚妻子?

卫云骁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便一口饮下药汤,挥退石砚。

王闻之道:“卫兄,近期你先在家中养伤,朝堂上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卫云骁冷笑一声,晦暗的眼眸闪过一丝狠戾。

“闻之,怀王的小尾巴,千万要揪住了。”

王闻之淡淡回了一句:“放心。”

与他聊得差不多了,王闻之起身告辞。

卫云骁只站在廊庑下看着石砚送他离开。

隔壁房门打开,卫云薇探头探脑,拘谨地笑了笑。

“兄长。”

卫云骁扫了她一眼,开口问:“有事直说。”

卫云薇心虚不已,“那个……嫂嫂说要回院子养伤。”

卫云骁眯了眯眼,轻笑一声,转身回室内,留下一句。

“叫她自己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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