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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决定登基

清淮晓色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公主景曦权倾朝野,但不得民心。她死在十七岁,离帝位仅仅一步之遥。死后景曦才得知,原来太子、诸王、朝臣,这些素来不合的人为了杀她,罕见地联起手来,为她布下天罗地网。死后她进入地府,发现王朝将会在二十年后灭亡。于是,景曦又重生了。她这次自请封地,皇帝大喜,爽快地把当朝丞相唯一的嫡孙赏赐给她做美人。此后,他便是她的皇后!

主角:景曦,谢云殊   更新:2022-07-15 22: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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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景曦,谢云殊的女频言情小说《公主决定登基》,由网络作家“清淮晓色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公主景曦权倾朝野,但不得民心。她死在十七岁,离帝位仅仅一步之遥。死后景曦才得知,原来太子、诸王、朝臣,这些素来不合的人为了杀她,罕见地联起手来,为她布下天罗地网。死后她进入地府,发现王朝将会在二十年后灭亡。于是,景曦又重生了。她这次自请封地,皇帝大喜,爽快地把当朝丞相唯一的嫡孙赏赐给她做美人。此后,他便是她的皇后!

《公主决定登基》精彩片段

南朝天圣十六年,东都行宫。

天圣帝躺在龙床上,殿中帐内满是酒气,身边还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酣睡着。

天边泛白时,侍寝的丽妃醒过来,一手按着眉心坐起身,因为昨夜伴君饮酒的缘故,头昏眼花身体不稳,往前栽去,正跌到天圣帝身上。

丽妃脸色一变,连忙跪下请罪。然而她那一砸之下,天圣帝不但未醒,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丽妃先是松了口气,余悸未消,伸手将天圣帝的锦被往上拉了拉,手碰到了天圣帝的脖颈,丽妃一怔,只觉得触感不对。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丽妃的脑海里,她煞白着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帝王的鼻下一探。

“啊——”

女子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划破了行宫的寂静。

天圣帝的魂魄僵立在龙床之侧,铁青着一张脸,目光死死凝在自己的尸体上,似乎不敢接受自己已经驾崩的事实。

天圣帝身侧的两个勾魂使等得久了,脸上就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一左一右扬起勾魂索,兜头把天圣帝一捆,就要将他带回地府复命。

“尔等放肆!”天圣帝又惊又怒,“朕乃天子,尔等岂敢如此冒犯!”

一个勾魂使嘿然冷笑,另一个沉默不语,脸上却也露出几分讽刺之意来,冷笑的那个便道:“上至天子,下至黎民,死后皆入地府,一概平等,更何况——一个亡国之君,也敢自称天子?”

亡国之君四字一入耳,天圣帝顿时面色大变,呵骂不止。然而勾魂使再不理会,勾魂索一紧,牵着天圣帝直入鬼门,前往地府。

鬼魂入地府,有罪者先往判官处受审。天圣帝一入地府,还没来得及被带入判官府,就看见路两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鬼,一个个面色狰狞,眼带恨意,直直朝他瞪视过来。

“昏君来了!”众鬼交头接耳,“那个亡国的皇帝来啦!”

“判官能判他多少条罪名!”

有鬼越众而出,展示自己身上流着脓血的伤口:“我是被征去打仗,战场上被一刀捅死的!”

“我是被抓去修行宫,活活累死的!”

年轻的女子面色青白,隐能看出生前的美丽:“我是南朝皇宫里的宫女,只因为打碎了一盏茶,就被拖下去硬生生打死——我死得好冤枉啊!”

万鬼齐哭,嚎啕之声可以撼天。被夹在路中间的天圣帝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惊惧,嘶声喊起来:“朕是天子,快将他们逐走,朕是天子!”

勾魂使哂笑着,一左一右夹着天圣帝继续往前,丝毫不理会天圣帝如丧考妣的喊叫。

判官府近在眼前,就在要踏进判官府前的一瞬,其中一个勾魂使脚步一停。

“怎么了?”他的同伴问。

勾魂使道:“我好像看到那位大人了。”

“不可能。”同伴一边笑,一边将挣扎的天圣帝制住,“那位大人来历成谜,一向又深居简出,阎王殿下都要亲自去见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勾魂使口中的‘那位大人’正静静坐在判官府里的屏风后。

她原来是个极其年轻美艳的少女,衣袍清素眼睫微垂,坐在一把很大的圈椅里,头也不抬,只静静听着殿前的动静。

有勾魂使从窗下走过去,低声议论着判官的判决:“……一百一十条罪名,这恐怕下辈子只能投畜生道了。”

“谁说不是呢,难得出这么一个昏君,南朝上上下下死了多少人,地府这几年都快被鬼魂塞满了!”

门扉一动,判官走了进来,他对着少女态度格外恭敬:“景曦大人,天圣皇帝景行之一百一十条大罪已经决出,对于如何处刑,大人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景曦抬起眼来。

她的眼睛生的很美,一双杏眼毫无波澜:“一切按例判决即可,我没有什么意见,今日前来,除了看景行之的判决,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判官道:“大人请说。”

景曦道:“我准备去投胎了,想请您帮忙在花名册上记一笔,如果能再次投胎成为我母后的孩子就好了。”

“投胎?”判官惊讶道,“景曦大人,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景曦安然道,“不瞒您说,从我死后,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堵着一口气,想看看当年太子、吴王、景行之乃至于朝臣们联手杀了我,他们选出来的君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直到今日景行之死后受审,我这口堵着的气才终于消散无踪——原来从始至终错的都不是我。”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异常美丽,仿佛能让三春都黯然失色:“我想开了!”

判官眼神复杂地看着景曦,道:“大人先别着急,今日我才接到阎王的旨意,要请您过去帮个忙。”

“什么忙?”景曦问,“我的能力也有限,只能尽力为之。”

判官道:“大人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才能整个地府都有目共睹,而且又是齐朝曾经的晋阳公主,权倾一时,阎王殿下的这个忙,也只有你能帮。”

晋阳公主啊……

这个许久没有出现的称呼再次被提起,景曦忍不住微微出神。

她是天圣帝的妹妹,明宗皇帝唯一的嫡出公主,权势最盛的时候,连当时还是睿王的天圣帝都要退避三舍。如果她没有遇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坐在皇位上的未必会是天圣帝。她更不会像横征暴敛、奢侈无度的天圣帝一样,丢掉了大好的江山,沦为亡国之君,不得不避往南方,堂堂皇帝只能龟缩在行宫之中。

那一瞬间的失神被判官敏锐地捕捉到,他微笑着做了个手势:“请大人跟我去见阎王殿下一面,这个忙究竟怎么帮,还要阎王殿下和你细说清楚。”

阎王正埋首在书案上,努力批阅摞起来的公文。见景曦进来,他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景曦落座。

“晋阳公主。”阎王道,“我请你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和人间帝皇不同,阎王从来不会称孤道寡,更不穿华丽的冕服,但景曦就是觉得穿着普通布衣的阎王比她的父皇和天圣帝都更有帝王威势。

阎王将两本花名册放到景曦面前,一本封皮上写着“齐”,另一本则写着“南”。

“第一本花名册,是齐明宗在位时,勾魂使接引亡魂的花名册,第二本则是天圣帝南逃,将国号‘齐’改为‘南’这数年间勾魂使接引亡魂的花名册。”

景曦看着明显比第一本厚出许多的第二本花名册,默然不语,眼底隐有痛色浮现。

齐明宗是景曦的父皇,性情柔弱,又容易动摇,景曦一向不认为他是个好皇帝。然而和把齐朝活生生弄到亡国地步的天圣帝景行之一比,齐明宗简直是天上地下再好不过的明君了!

她低声道:“虽然景行之和我仇恨颇深……但他终究与我同属景氏皇族,我们景家有愧于天下百姓,我也不能推卸责任。”

阎王摇头道:“我请公主来,并不是为了算账,实在是如今人间战火不休,百姓死难无数,而地府接引亡魂的数量有限,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地府也要生变,为今之计,只有请公主出手相助!”

景曦道:“如果能做些什么,我定然不会推辞,可是如今,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阎王神色肃然,语气沉重道:“二十年前,公主遇刺身亡,人间命轨自此发生改变,才有了天圣帝亡国之祸——如果现在溯源而上,将公主送回遇刺之前,将天下交到公主手上,就可以扭转命轨,避开今日大祸!”

“什么?”景曦又追问了一遍,不知是没有听明白阎王的话,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于是阎王又重复了一遍:“公主,如果将你送回到二十年前,给你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不知你能否扭转乾坤,保人间黎民百姓安宁。”

那一瞬间景曦僵在原地,巨大的难以置信和喜悦如同潮水般奔涌而来,将她完全吞没至顶。

她明明已经死去了二十年,然而这一刻,她仿佛感觉到胸腔里那颗沉眠已久的心又砰砰砰地急跳起来。

二十年过去了,那份猝然退场的不甘仍然如同一颗种子扎根在她的心里,慢慢长成参天的树。

景曦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想开了,然而随着阎王的话语,那份扎根在心里的不甘和野望再次探出头来,嚣叫着证明自己的存在。

“本宫必不负殿下厚望!”景曦扬起头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六月的大齐京城已经极其炎热了,天边日头高悬,宣政殿檐下水缸中的水都是滚热的,树叶动也不动,没有半点凉风。

宣政殿里,满殿朝臣依旧朝服整齐一丝不苟,哪怕殿中央摆着冰盆,不少臣子的额头也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酷暑,也不能在此时引动他们半分心神。殿中上至御座上的皇帝,下至勉强能够列席朝会的五品小官,都注视着宣政殿正中央那个火红的身影。

那是当今圣上熙宁帝唯一的嫡女,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景曦一身灼灼夺目的火红宫装,发挽堕马髻、腰佩白玉环,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轻美艳,曼妙动人。她站在宣政殿中央,明明置身于朝臣的包围之中,和满殿男人看上去格格不入,却硬生生站出了一种鹤立鸡群的骄傲来。

她扬着美丽修长的脖颈,语声清脆,滔滔不绝,像只美丽骄矜的天鹅:“各位大人言之凿凿指证本宫谋害朝臣,却拿不出半点证据,可见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文官一列站在最前方的谢丞相往前走了一步,扬起手中笏板道:“听公主的意思,是坚决不认了?”

晋阳公主侧首看向谢丞相,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突然身体一斜,竟然往后踉跄了一步。

纵然大部分朝臣对这位骄横无忌,插手朝政的公主深感不满,但见她似乎要跌倒,不少人都禁不住心头一紧。御座上的熙宁帝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神色焦急:“晋阳,怎么了?”

景曦一手紧紧按住眉心,好让自己尽快从那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中缓过神来。她勉力站稳身体,不动声色地瞟了瞟四周,立刻就明白阎王把自己送回到了哪一个时间点。

——是她十七岁那年,被指控谋害御史的时候!

哪怕景曦受尽宠爱,权势直逼太子,但因为她是个公主的缘故,上一世景曦活了十七年,也只有被众口一词指责她犯下谋害朝臣这样的大罪时,才得以进入宣政殿,当着百官的面自陈清白。

谋害朝臣,尤其是正三品副都御使这样的重臣,是毫无转圜余地的重罪。放在寻常朝臣身上足以诛三族,哪怕是景曦这样的皇族公主,一经查实罪名,也只能落得个削去封邑、幽禁终生的结果。

重新回到这一刻,景曦丝毫没有半分焦急。因为上一世,她同样也经历了这一遭,却最终全身而退,顺便还将针对她的太子、谢丞相等人一通嘲讽。

——因为他们拿不出证据!

景曦咬牙忍下脑中残存的眩晕感,摇头道:“父皇放心,儿臣没事。”

“当真没事?”熙宁帝看着景曦微微泛白的脸色,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熙宁帝眼角眉梢的关怀担忧之色真真切切,落在景曦眼底,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短暂的凝滞,却又很快恢复正常:“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只是略有些眩晕,并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这慈爱的态度落在指控景曦的人眼里,无疑于眼中钉。太子先忍不住,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

太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景曦硬生生打断了。她抢先一步扯回话题,朝着四周将她围在大殿中央的朝臣环顾一圈,然后道:“父皇,儿臣自知自己行事张扬,树敌颇多,但谋害正三品御史这样的惊天之举,儿臣是绝不敢做的,除非各位大人能拿出铁板钉钉的证据,否则,恕儿臣担不起这罪名!”

她话虽然是对着熙宁帝说的,然而谁都明白,她的话是说给指控她的朝臣听的。

——你们要定我的罪,就要拿出凭据来,否则就是污蔑皇族!

谢丞相心头一紧,正要开口,熙宁帝却已经点了头:“不错,晋阳年纪尚轻,行事上可能有什么不当之处,但她一向知道分寸,郑卿的死或许只是意外,与晋阳无关。”

“……”太子早知道皇帝心是偏的,却没想到他心能如此之偏。知道分寸——开玩笑,晋阳公主都敢插手朝政,公然和他这个太子作对了,这还叫知道分寸吗?

熙宁帝对晋阳公主的美化显然惊到了不少朝臣,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有替景曦辩解的,但更多是在针对景曦。

朝臣们纷杂的声音,景曦一概不理,只静静仰首看着御座上的熙宁帝。

她母后去世后,景曦就无师自通了这套在熙宁帝面前装可怜扮柔弱的办法。她只是静静不言不动站在原地,熙宁帝就感觉这个女儿的眼底仿佛已经蓄积起了委屈的泪水,一阵心疼。在御案上重重一拍,斥道:“朝会之上吵嚷,成何体统!”

眼看皇帝动怒,朝臣们立刻识相地闭嘴请罪。谢丞相再次尽职尽责地冲在最前面,抢先开口:“皇上,郑大人之死确有诸多蹊跷之处,说是意外未免牵强,据郑大人遗孀所言,郑大人去世前,正在草拟一份参奏晋阳公主的联名奏折!”

谢丞相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郑御史死前,正准备纠集一批朝臣上书针对晋阳公主,现在书没上成,人先死了,怎么看晋阳公主都很有疑点。

熙宁帝稍一犹豫,正在此时,只听景曦又开口了:“丞相如此咄咄逼人,仿佛认定了郑大人就是本宫谋害的,但丞相要问罪本宫,却又没有证据,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对本宫不满罢了!”

她侧首看向谢丞相,眼底有极其森冷的光一闪而过。

紧接着,她突然拎起裙摆,重重跪了下去。

不等熙宁帝说话,景曦就深深叩首道:“父皇,儿臣从未做过亏心事,然而兄弟手足视我如仇雠,满朝臣子更上书责难,甚至不惜污蔑嫁祸于我,京城之大,竟然已经容不下儿臣了!”

“……”

宣政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景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惊呆了。

景曦再次叩首,眼里已经有了泪:“请父皇准许儿臣离京前往封地,不是儿臣不愿意常伴父皇膝下,只是如果儿臣再留在京城,恐怕就没有几年好活了!”

她这番话极其诛心,几乎是明指太子与吴王容不下她这个妹妹,朝臣容不下她这个公主。几乎是景曦话音刚落,太子和吴王就再也站不住了,跟着跪下请罪,朝臣也纷纷跪地,连称冤枉。

唯有站在百官之首的谢丞相花白的眉微微一蹙。

熙宁帝惊道:“何至于此,晋阳!”

何至于此?景曦眼中含泪,心里却漠然地想着,上一世不就是这样吗?上一世的自己,就死在了明日京城的朱雀大街上。

众目睽睽之下,猝然遇袭,一剑穿心!

她再次深深叩首:“请父皇允准,就当是怜惜儿臣的性命,准儿臣离京前往封地!”

景曦第二次坚决地提起了离京前往封地,熙宁帝终于不得不正视景曦的态度了。他一向宠爱这个女儿,虽然他一向对私底下的暗流涌动不甚了解,但熙宁帝也知道,景曦和太子、吴王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做出来的那样融洽。

今日这一出,更是直接将那层兄友妹恭的画皮撕了下来。

熙宁帝沉默着看向景曦。

这是他和表妹宣皇后的独生女儿,虽然有时熙宁帝对这个酷似宣皇后的女儿态度复杂,但作为一个父亲,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想:如果让晋阳前往封地,远离争端,也许就能最大限度地保全她。

还没等熙宁帝做出决断,太子再次做出了反应。

他和宣政殿中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都不认为晋阳公主是真心想要离京,这多半只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太子想,只要她离开了京城,难道会有人给她回来的机会吗?

好在太子还没有傻到极点,他没有亲自开口,而是朝着殿下使了个眼色。顿时,就有几个表面上中立的朝臣出列,请求熙宁帝顺应公主的意思,允许公主离京前往封地。

熙宁帝心里还没做好决断,被朝臣们吵的头晕,反而激起了些逆反心理,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冷声道:“都住口!”

朝臣们瞬间安静了,正在喋喋不休的那名臣子攥着手里的笏板,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闭上嘴一声不吭地退回去。

熙宁帝揉了揉眉心,往殿下看去,各怀心思的朝臣、神情莫测的太子和吴王睿王、还有神情坚定的晋阳公主,顿时觉得头更疼了。他沉默半晌,才道:“晋阳公主离京之事,容朕再考虑几日,至于郑御史之死,既然刑部和大理寺的仵作均已经验过,没有证据证明郑御史是死于谋害,此后谁如果再信口胡言猜测莫须有的凶手,朕就要治罪了!”

这场指证晋阳公主谋害朝臣的朝会,就在熙宁帝的怒气中草草结束了。

景曦没能马上离开,她被熙宁帝叫到了宣政殿后殿里,细细问她有没有受委屈,是否真心想去封地。等景曦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后,熙宁帝揉着眉心,说要再考虑考虑,把景曦打发走了。

她慢悠悠地踏出宣政殿,殿前的广场上,还有很多没有离去的朝臣,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对景曦多半都持敌视的态度。

因为郑御史之死。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晋阳公主杀了郑御史,但这些在朝堂中打滚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是绝不会相信巧合的,而郑御史死的时机偏偏又太巧。

如果说此前他们对景曦的不满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她身为公主却插手朝政,生怕她变成第二个宣皇后。那么现在,他们对景曦的敌意和警惕就已经翻了几倍。

因为晋阳公主她是在直接对政敌下杀手!

身在官场,谁没有几个政敌?这让朝臣们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景曦对朝臣们隐秘而敌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织锦的绣鞋一步步踏过宣政殿前的广场,从谢丞相身旁经过时,两人的目光微一交错,仿佛年老和年轻的两头猛兽彼此试探。

谢丞相微微颔首:“公主殿下。”

景曦回以谢丞相一个假惺惺的笑容:“谢丞相。”

“公主说想要离京前往封地,是真心实意的吗?”景曦即将和谢丞相擦肩而过的时候,谢丞相突然道。

景曦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向谢丞相,淡红的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淡淡道:“当然,留在京城,对本宫来说才是最凶险的——说不定明天就要被人刺杀在朱雀大道上,那才叫死的冤枉。”

谢丞相的瞳孔猛地紧缩起来!


景曦终究还是对自己上一世的死耿耿于怀,对着幕后主使谢丞相,还是忍不住要出言讥刺。

她想看见谢丞相惊骇的表情,然而谢丞相这只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景曦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在他脸上看出破绽来,只听他不紧不慢道:“公主多虑了,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哪会有此等胆大妄为之事。”

单看他这副毫无破绽的表现,任谁都想不到,上一世景曦遇刺身亡,就是他一手谋划的。

景曦略有些失望。

她没兴趣对着谢丞相那张老脸虚情假意,脚步一转,径直往宫门前走去。

那里早站着个淡青色服饰的宫女,见景曦过来,忙迎上来行礼,道:“公主出来了,贵妃娘娘派奴婢来请公主呢!”

景曦点头:“带路。”

柔贵妃宣氏,是景曦生母宣皇后一母同胞的小妹妹,姐妹两个感情很好。宣皇后死后,宣家又将柔贵妃送进宫来。景曦没少帮扶柔贵妃站稳脚跟,柔贵妃也总是替景曦在熙宁帝面前周旋。

和宣皇后表面温柔,实际上手段才干更胜男子不同,柔贵妃的手腕仅限于后宫,景曦在前朝受人针对,她只能干着急,在柔仪殿里急得直绕圈子。

一见景曦进殿,柔贵妃扑过去抓住景曦的手,将她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她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这才焦急道:“昭昭,你没事吧!”

昭昭是宣皇后给景曦取的小字,取得是《说文》中的意思:昭,日明也。正与景曦的名字相配,也隐晦地透露出了一点宣皇后对女儿的厚望。

统共这样唤过景曦的,也不过宣皇后和柔贵妃两人。

景曦微微恍神,随后用力反握住柔贵妃纤细的手,笑道:“娘娘别担心,我没事。”

柔贵妃蹙着一双秀眉,忧心忡忡地道:“我一早起来就听说你被传进宣政殿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呀,闹得这样大,教我担心的紧。”

柔仪殿景曦来过多次了,熟悉至极。她一边反客为主,同柔贵妃一起往后殿里走,一边道:“这事你也该听说过,是御史郑启祥意外身故一事,谢丛真那老家伙联合朝臣参了一本,说是我干的。”

谋害朝官可不是小罪名,柔贵妃变了脸色,却没多问,直到拐进后殿屏风后,宫女们被全部打发了出去,她才悄声问:“是真是假?”

景曦对她点了点头。

柔贵妃方才变了脸色,景曦一承认,她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平白无故背了黑锅,咱们就不算吃亏!”

景曦被她逗笑了,淡红的唇角往上一扬,道:“娘娘放心,他们没有证据。”

柔贵妃点头:“那就好,昭昭,你千万小心些。”

“那是自然。”景曦点头,又道,“娘娘,今日我在朝上自请离京了。”

“什么!”话题陡然转变,柔贵妃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自请离京’四个大字迎面砸的头晕眼花,大惊道,“他们竟然如此咄咄逼人,还是说他们难道抓到了什么把柄?”

景曦耐心道:“他们什么把柄也没有,是我自请离京的,现在京中所有目光都盯着公主府,这个时候留在京中,就是个被所有人围攻的靶子,倒不如到晋阳去,避一避风头。”

这话不能说没有道理,甚至算是个韬光养晦的好主意。然而柔贵妃微拧起眉,犹豫着道:“但是出京容易,回京却难,东宫和两王府都盯着,哪个肯让你再回京,晋阳和京城隔着五百里呢,就是纵马急奔也要三四天的功夫,连传递个消息都不容易。”

“娘娘放心,我走之前自然会将这些事安排好。”景曦道。

柔贵妃又叹了口气,道:“皇上会同意吗,他一向还是很疼爱你的,恐怕舍不得。”

景曦摇了摇头,这一刻她眼里满是冷静,甚至冷静到了漠然的地步:“父皇疼爱我,却不代表他真愿意将我留下——娘娘还记得去年一月间的事吗,谢丛真等人联合上书,要求削去我手中的权柄,如果不是我在父皇面前苦苦哀求,说不定早就被削权了。”

她顿了顿:“否则我何必冒险对郑启祥动手,还不是因为他要再次联合朝臣上书针对我,这一次我已经没有把握能说动父皇偏向我了。”

柔贵妃想起那时她赶过去帮着景曦哭求,甚至连已故的宣皇后的情分都搬了出来,才劝得熙宁帝心软。她也忍不住难过起来:“若是姐姐还在,谁敢这样欺负咱们。”

景曦道:“虽然现在父皇看似还在考虑,但他一定会召太子和吴王、睿王询问他们的态度,最多三日,准许我离京的旨意就会下来,娘娘不必替我求情说话,只要保重自身就好。”

柔贵妃点头。

齐朝未出嫁的公主都住在宫里,不能轻易出宫,景曦却与众不同,因为宣皇后的缘故,景曦十二岁就自己出宫开府居住,这大大方便她结交外臣,将自己的手伸进朝堂之中。

景曦没有在宫里久留,她又和柔贵妃说了些话,就辞别柔贵妃出了宫,准备先回公主府。

她神情冷淡,侍从们也看得出主子心情不好,不敢多话,只埋头驾车。待景曦出神片刻时,马车已经碾过青石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周围渐渐嘈杂起来,这代表着快要转入京城最繁华的一条主道——朱雀大道了。

景曦信手撩开车帘,往外看去。

朱雀大道路旁,每隔一段距离,就矗立着几个石质的灯座,上面雕刻有异兽的花纹,或貔貅、或麒麟,被用的最多的,当然还是朱雀。

她眼前浮现起上一世的情形来。

上一世就是在这里,她脆利落地一剑穿心。

刺客一得手,毫不恋战转身就走,那把寒光闪闪的剑刃从景曦心腔里猛地,带起一泼血花。

景曦捂住胸口,从座位上摔落下来。

她伏倒在车厢里,剧痛使得她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撑起身体。拉车的骏马因受惊而失控,带着马车朝路旁的石头灯座撞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弭之前,景曦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灯座上染血的朱雀花纹,以及她自己伤口中汨汨流淌的鲜血。

随着马车驶入朱雀大道,一剑穿心的痛苦仿佛再次被唤醒。景曦咬紧牙关,面色却仍有些微微发白。

她冷笑一声:“太子、吴王、睿王还有朝臣,真是难得这么齐心!”

她的贴身侍女以为景曦在说今日之事,连忙道:“他们联起手来,却照样拿殿下没法子,说到底,他们是害怕了。”

“是啊!”景曦点头,“他们是害怕了。”

所以才会难得默契一次,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道上行刺当朝最有权势的一位公主。

就连景曦除掉郑御史,都是费尽心机布局,拐弯抹角抹除所有证据,将一切伪装成意外,才敢动手。而针对她的这场刺杀,居然如此大胆,大胆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景曦也是在地府待了五年之后,才将自己的死因彻彻底底摸得清楚明白。看到这些人最后的下场,才更觉得讽刺至极。

——你们联手杀了我,最后却将齐朝推向了南逃亡国的万劫不复局面。

马车在晋阳公主府前停了下来。

晋阳公主府位于朱雀大道以东,这里是皇亲贵戚的聚居之地,每一处宅邸都异常恢弘华美。

侍女们在车下铺好了锦垫,然后恭恭敬敬伸出手,将景曦扶下车来。

见景曦始终神色不佳,贴身侍女云秋有心开解,便笑着打岔:“殿下不知,这几日京中有个奇景,各家贵女纷纷顶着毒辣的日头往城门处跑,听说是为了看美人去。”

“什么美人?”景曦随口问。

云秋笑道:“就是谢丞相家的那位公子,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那位,听说他母亲裴夫人这几日回京,做儿子的要亲自去接,偏偏又没说哪一天——那些贵女不就只能天天跑去碰运气吗?”

虽然在云秋看来,这些琐事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但对于景曦来说,实际上她和云秋,乃至于和这个世界都已经隔了二十年的距离,要让她一下子想起来一个无关紧要的‘第一美人’,还真有点难度。

不过好在这位美人的名气足够大,景曦略想了想,总算把关于他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扒了出来。

一般来说,能被冠以‘第一美人’名头的,十个有九个都是女子。偏偏这一位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美人就是那剩下的一个,他是个少年人。

不但是个少年人,还是个出身高贵,才学出众的少年人。

他姓谢,名云殊,是当朝谢丞相的嫡长孙。生父是丞相嫡长子,生母出身大齐名门襄州裴氏,外祖父、舅父均是当世名士。谢云殊不但美貌力压一众千金,名列京城第一美人,还自幼受外祖父、舅父教导,才学出众,十三岁就作出了名扬天下的《后都赋》。

“是‘貌似琳琅,才思无双’的谢云殊?”景曦问。

云秋抚掌笑道:“殿下说的没错,正是他。”

景曦冷淡一笑:“京城第一美人啊,也不知道谢丛真一张橘皮老脸,如何能生出这样风仪出众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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